還敢更扯一點嗎？
小助理通過睡Boss躋身高層，擠走自己的女上司，做自己命運的主人。
(相關資料圖)
原因竟是上司送了她一雙高跟鞋當生日禮物。
嗯呢，她就這么傷自尊了，自此決心奮起報復！
出自秦海璐的新劇《她們的名字》。
我知道它必然爛，但沒成想爛到如此地步。摘菜一樣挑揀半天，好容易找出的這條邏輯線，還跟菜蟲一樣七拐八扭。
果然，低分永遠不會冤枉任何一部爛劇。
不過，在網友整齊劃一的討伐里，我卻有一點不大同意——
錯在“雌競”？
不不不，根本沒罵到點上。
這劇的問題不是呈現了雌競，反倒是，它把本來可以好看的“雌競”搞得毫無觀賞性。
這才是更深刻的辱女吧——
仿佛女的斗起來，都不用費幾個腦細胞。
我不喜用“正確”綁架創作。
反倒一直覺著，女人斗女人，不僅可以拍，還能拍得精彩無比。
“雌競”一詞無疑是被濫用了的。
它原指那些不良的女性內斗，尤其是圍繞男人、權力展開的各種攀比、爭奪行為。
比如《北轍南轅》里，女主大肆揶揄隔壁桌大胸網紅，實質就是在大搞刻板印象，女人為難女人。
你們男的是不是都喜歡那樣的呀
但當這個詞被泛指成一切女性間的競爭……未免有點脫離實踐了。
就還是說《她們的名字》。
一個下屬如果真的成天被上司侮辱人格、職場霸凌，那反擊報復也不過分吧？
職場一霸海翹女士（鄧萃雯 飾）早告誡過我們，不斗，就等于等死。
《女人唔易做》
說白了，競爭本是社會的常態，甚至就是一種生存方式。
甭管對面是什么性別，該還手就得還手啊！
所以我說，影視劇呈現女性斗爭，不是問題所在。
否則，你讓神作如《甄嬛傳》《金枝欲孽》情何以堪？
真正的問題是——你不能把女的拍得都像傻叉。
用玉瑩小主（黎姿 飾）的話說，是“視這個游戲太簡單”。
要搞“雌競”，首先起碼編出個合理的動機，不能連這架怎么打起來的都講不明白吧。
而《她們的名字》里，咸魚翻身的小助理安巖（周慧 飾）的基礎人設是怎么樣的呢。
——職場阿箬。
她不想當秦海璐的侍女，相信自己也有能力搞事業。
甚至覺得上司的絕對信任是對自己的侮辱。
你想，連信任她都是錯，何況給她買鞋乎？
于是有野心有自尊的安巖就給神似KFC爺爺的老董生了個娃，成功躍升高位了。
……
就有這么離譜。
當然，編劇也不是沒用別的細節展現她的心路歷程——
“買咖啡”。
安巖向秦海璐控訴，自己為了讓她喝到喜歡的威士忌咖啡（上班喝酒？），每天都要跑兩條街去買。
回程等一路小跑，還得擠員工電梯。
蒽，她可委屈壞了。
作為助理受不了跑腿，作為員工擠不了員工電梯。
如果買鞋那段，還顯得她只是心眼多，免費收奢侈品還被害妄想癥。
那這段，純屬就是矯情大作了。
有本事扳倒Boss的職場女人，難道就這么點心氣和胸襟嗎？
人家是這么問的——
這一路的小心翼翼
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那您帶著咖啡橫穿馬路時，知道從您面前呼嘯而過的外賣小哥在想什么嗎？
2022年了，現在外賣超時都賠錢哦。
還復制16年前《穿普拉達的女王》里的買咖啡套路，不尬嗎？
還是借海翹女士的一句話。
我不介意一個人奸，不過我很介意一個人蠢。
你怎么寫惡女、心機女也罷，只要夠寫實，我帶頭鼓掌。
可是，把原本可以張力極強的“女斗女”搞成小學生吵架。
恕我接受無能。
壞女人，其實更考驗人設的支撐力，是不好創作的。
她們不是方便面，加點水就對付一頓。
就比如，安陵容。
生性自卑懦弱，活脫脫一個小鎮做題家躋身985的她，真正開始搞雌競的誘因有這么兩件事。
其一，她背著甄嬛和眉莊到冷宮處決余氏，做了頭一件心狠手辣之事。
當然，此時她還沒開始斗。
反倒還是在努力經營姐妹情，向甄嬛表心意。
可事后眉莊嚼舌根的一句話，卻聽得她心里拔涼——
可是我沒有想到
這件事情陵容會那么心狠
她在這一刻意識到，姊妹情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堅固。
第二件事，是她爹頭回下獄。
她跑來求無論家世還是宮中地位都高于自己的兩位姐姐，求她們設法救人。
沈眉莊權衡了一下利弊，就決定不蹚渾水，袖手旁觀。
這時反而是皇后出手，力挽狂瀾。
小鳥頓悟，靠感情，不若靠權力。
安陵容是一流雌競玩家，但可恨之處不多，反叫人共情。
說到底，是因為她整個人物邏輯是通暢的，一切惡念的來由都明明白白。
甚至，還能映照不少弱者的相似心理。
只要心路歷程完滿，心機女絕非禁忌，甚至也有審美價值。
然而如今電視里女人打架，哪里看得出心機？
只看得人心梗。
但除了人設站不穩，更錯誤的，還數手段低級。
阿箬終生下賤的原因不是出身。
而就是出手齷齪，無有智慧，沒有半點值得高看的品格。
拍“雌競”都沒有觀感和技術含量，是件很丟臉的一件事。
也不都求深度。
起碼，可以先往熱鬧了拍。
《武林外傳》里小郭和無雙爭奪秀才芳心，夠典型的雌競吧？
但她倆的斗法，插科打諢、雞飛狗跳。
假哭作弊行賄搞黑箱，甚至……擦邊？
手段另說，喜感反正一點沒落下。
另外，她們對自己競爭的目的也看得清楚、坦蕩。
誰還沒有個追求幸福的權力呢？
又如《男親女愛》里的大律師Miss Mo（鄭裕玲 飾）。
拋開喜劇語境，她就是現實生活里你能想象到最招人煩的“婊氣女”。
仗著自己有品有錢有資本，就往死里打壓同性。
對親友散播婚姻焦慮。
對下屬大行人身攻擊和外貌凌辱。
為了阻止年輕貌美的海歸Michelle進自家律所，威脅自己的地位。
她不惜動用各種無理要求干預她面試，又在她熬夜寫論文時掐斷電源。
甚至連人家要乘的出租車都清走。
可即便她賤到這個程度。
當今中年女霸總沒有的職場焦慮，她有，而且極端真實。
被人抓到使壞的吃癟現場，她也有，而且超級爆笑。
說到底，獨立女性不就是競爭出來的？
在叢林法則里廝殺的人，多數是不通何為“正確”的。
但她們卻也有自己的智慧和欲望。
這些特質，還非得通過“斗”的形式，才能被描繪得真切。
而另有一些優秀的雌競呈現，還能超越單純的熱鬧。
進入了講求“技術”的層面。
我首推美劇《宿敵》里的瓊和貝蒂這對冤家。
與其他雌競劇不同，這部講的還是真人真事——
好萊塢歷史尖塔上的女演員，貝蒂·戴維斯和瓊·克勞馥之間的恩怨。
60年代，好萊塢黃金年代已至黃昏，最后一代頂級女星夢露崛起。
而曾經的傳奇瓊（杰西卡·蘭格 飾）和貝蒂（蘇珊·薩蘭登 飾），都已經是年過半百、大勢已去的境遇。
哪怕有過往榮譽傍身，依舊略顯落魄酸楚。
兩位影后其實早在30年代就開始了交手。
爭頭條，搶男人，撕番位，拼獎項。
二人的積怨是好萊塢傳奇級別的八卦。
可，雖然雌競到瘋魔，這兩位頂級演員互撕的本質，也是事業心。
已近暮年，卻都想在事業上再進一步。
二人一合計，要不合作吧——
《蘭閨驚變》。
驚悚片史上的經典，發瘋的妹妹和殘疾的姐姐在一棟別墅內相互折磨的瘋批故事。
她們很明白，自己絕不可能超越彼時如日中天的恐怖大師希區柯克。
但，觀眾為了看她倆撕到大銀幕上，肯定愿意掏錢。
果不其然，兩個人從發布會開始斗。
為搶報紙頭條，瓊一開始就趕著去拉C位的椅子。
結果貝蒂直接順勢坐下，還感謝她的服務。
瓊呢，又直接拿著合同來到貝蒂身邊，壓她一頭。
連記者都大呼厲害。
《蘭閨驚變》何以成為經典，就在于這種不需要靠表演的劍拔弩張。
她們的撕，是紀錄片式的真撕。
拍攝拖行的戲份，瓊故意戴上沉重的沙包，并反復笑場，重拍到貝蒂要看骨科。
拍虐待戲，貝蒂則每拳每腳都公報私仇。
都是往死了真揍。
直到電影大爆，過氣女星雙雙翻紅。
雙贏之下，本已經是冰釋前嫌的時刻。
可，奧斯卡對貝蒂的單獨提名，卻激起了瓊又一輪的嫉恨。
她聯合記者，一來制造輿論，打壓貝蒂三度封后的可能。
二來她聯系了其他被提名的女演員，用地位強迫她們，“委托”自己代領獎項。
教科書級的職場暗算。
提名明明沒有瓊，但最后拿到獎杯的還是她。
論不良競爭，這已經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級別的了。
但這不精彩嗎？
欲望、愛情、貪婪、嫉妒，同時也有抱負和事業心。
或好或壞的品行，在這里交匯成一個點，即人性。
有技術含量的斗爭，其實反而能呈現世界的本質：矛盾。
《蘭閨驚變》的結局，是兩位主人公遲來的、悲哀的自省——
我們本可以做朋友的
雌競一生，才發現自己有多累。
這也恰如瓊和貝蒂二人自己。
針尖對麥芒地斗了三十年，原因既是嫉妒、仇恨。
但其實也有欣賞。
但再讓她們選一次，她們會雌競嗎？
大概還是會的。
那個年代留給女性的資源就那么多，她們無從選擇，也沒有退出戰場的自由。
有人想贏，就必然有人要輸。
就像，《蘭閨驚變》本身并非多優秀的劇本。
可當瓊買盡了市面上所有以女人為封面的書，拋開了所有刻板的庸作后。
剩下的只有它。
女人斗女人，是父權世界運行的規則，也是無奈的現實選擇。
她們必然被推到角斗場里，手握利刃，面對另一位女性。
而既說是“現實”。
與其自欺欺人地掩蓋它，倒不如如實地呈現、描繪它。
借助它的殘忍外表，我們才能更深刻地體認女性的生存境況。
《第三類法庭》。
港劇史上最邪性的復仇戲之一。
女主韋海怡（邵美琪 飾），絕對是喪心病狂級別的惡女，對同性都不留任何善念。
利用色相搶男人、傍大款。
殺人栽贓給親媽。
派人謀殺自己閨蜜。
年幼的養女都要遭受她的暴力和威嚇。
甚至當親媽蹲了大牢，她還要找人毀了她的臉，并親自造訪羞辱。
韋海怡斗到精神失常，斗到家破人亡，斗到自己的整個世界都為之崩潰。
但這一切就真如她閨蜜予諾（郭藹明 飾）所指責的那樣。
全是她咎由自取嗎？
不如再來品味一下劇名“第三類法庭”。
第一類法庭，即字面意思的法庭。
當年單純、脆弱的海怡被人性侵，自衛殺人。
卻幾乎被誣告判罪，竟要靠自殺來證清白。
第二類法庭，則是媒體。
曾相信新聞正義的海怡又被同行捏造丑聞，描繪成殺人放火的蕩婦。
而第三類法庭，其實就是道德，也即人的良心。
韋海怡的一生中見過幾顆良心？
有，但實在不多。
母親為錢構陷她，富商為色誘奸她，媒體為利編排她，大眾為窺探癖消費她。
可以說，這三重審判都判了她死刑。
她不得不沉淪罪惡，為了反抗而開始報復。
韋海怡和所有雌競的女人一樣，都在被驅使著、誘導著成為角斗士。
作為旁觀者，我們自然會說內斗不對。
但我們更需要看到的是，這斗爭背后她們的生存危機。
是怎樣的逼仄，讓人不得不亮出獠牙？
雌競的最終受益者，又是誰？
總不是那些連人性都輸掉的女人吧。
末了，再說回《宿敵》吧。
兩位巨星以為自己能夠利用大眾對女性的負面印象，反為自己牟利。
確實，她們最終大獲全勝。
但在功成名就之后，還必須以這種不體面的方式嘩眾取寵，本就是最深刻的悲劇。
雌競沒有贏家，利用者依舊反被利用。
說到底，還是因為女性手里的選擇權太少。
就像貝蒂在《彗星美人》里說的，女人的唯一事業，就是成為大眾印象里的“女人”。
因此，作為一種現實生存困境的雌競，有被記錄的價值。
既是記錄。
就請以最精準、真切，而非捏造歪曲的方式呈現。
對女性而言，最優解并不是此地無銀地掩飾不堪。
而是讓不得已為之的不堪，發揮它的價值。
先得觸目，才能驚心。
我對影視作品的要求向來如一——
寧愿少一點正確，也要多一點真實。
標簽： 蘭閨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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