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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日報客戶端 | 記者 孫瑩

古稀之年的老人被結婚近40載的丈夫拒之門外，流落街頭。丈夫還擅自賣了住房，并提起離婚訴訟，徹底決裂。在老人陷入絕境之時，法律援助律師出手相助，無償代理連環訴訟均獲完勝。被賣掉的房子追回來了，每月還獲得了扶養費，老人的生活重燃希望。近日，法援律師已代表老人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期待早日讓她如愿回家。

七旬老人有家難回

(資料圖)

2021年9月，一位七旬老人走進了北京市朝陽區法律援助中心的大門，她衣衫襤褸，面容憔悴。值班的女律師王薇仔細打量著她，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您兒子是不是開寵物店的？”王薇問道。老人眼里閃過一絲驚喜：“對，你是……王薇律師？”

故人重逢，王律師熱情地詢問老人近況。誰知，老人哇的一聲放聲大哭：“王律師，我走投無路了……”

王律師趕緊安撫老人，記憶也回到了2018年12月，她和老人初識的時候。當時，老人到朝陽法院咨詢，參與公益服務的王薇接待了她。

老人名叫李月華，和丈夫王學光結婚近40年，有一個兒子，夫妻倆住在朝陽區的一套兩居室里。

幾十年的婚姻磕磕絆絆，雙方的矛盾也越積越深。2012年，李月華住到兒子開的寵物店里，幫著打理經營。2018年，寵物店被拆除，李月華和兒子沒了營生，想搬回家，但丈夫將大門一鎖，把母子倆拒之門外。

李月華每月退休金4000多元，還要幫襯身患疾病、沒有工作的兒子，捉襟見肘。因為無處居住，母子倆就把被褥鋪在樓道里，睡在家門口，整整8個月。

在這期間，李月華以遭受丈夫打罵、有家不能回為由，報警30多次。王學光不甘示弱，也報警稱李月華母子堵著家門不讓他回家。民警一看是家庭糾紛，調解無果便讓李月華通過法律途徑解決。

直到2018年11月，物業公司認為李月華在樓道堆放雜物，有嚴重消防安全隱患，責令清理。自此，李月華和兒子便流落街頭……

聽著李月華的講述，王薇律師很難想象，一個本該安享晚年的老人正遭受著怎樣的苦難。

她馬上建議李月華向法院提起排除妨害訴訟，要求和丈夫共同居住。“這套房子是你們夫妻共同財產，他不讓您回家居住，就妨害您行使自己的合法權利。”

李月華臨走時，王薇律師拿出200元錢塞進老人手里，讓她買點吃的。老人無以為報，找工作人員要了張紙，當場寫了封感謝信。

維權之路舉步維艱

咨詢次日，李月華便向朝陽法院提起排除妨害訴訟。經過一年多的審理，2019年11月，法院一審判決李月華和丈夫共同居住在涉案房屋，如果王學光不讓妻子居住，每個月要支付4000元補償。王學光不服提起上訴，二審維持原判。

接到生效判決，王學光仍然不讓妻子回家。李月華只得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法院從王學光每月退休金中扣除4000元支付給李月華作為補償。

有了這4000元，李月華的境遇總算有了些改善。誰知，剛執行了幾個月，法院就告訴李月華，王學光申請了再審，案子可能要重審，補償款只能暫停執行。

原來，王學光在妻子起訴期間，擅自賣掉了涉案房產。對此，王學光一直只字未提，直到二審敗訴后，又以此為由申請再審。

房子是李月華唯一的念想，她焦急萬分，起訴丈夫和買房人，要求確認雙方簽訂的房屋買賣合同無效。可是，因為她交不起3萬余元的訴訟費，法院將此案按撤訴處理。

房子沒了，補償金停了，賣房款也都被王學光掌控……陷入絕境的李月華到朝陽法援中心求助，沒想到竟遇上了3年前幫過自己的王薇律師。

老人悲慘的境遇，激起了王律師的責任心，她堅定地告訴李月華：“開具經濟困難證明，向法援中心申請法律援助，一定會替您討個公道。”

李月華當時還沒意識到，與王薇律師重逢之日，命運的天平已經開始向她傾斜。

三場官司一援到底

2021年9月，李月華向朝陽法律援助中心申請法律援助，再次起訴丈夫及買房人。法援中心當日便指派北京隆安律師事務所王薇律師承辦此案。

2021年11月，確認合同無效的案子還沒開庭，李月華先接到了法院通知：王學光起訴離婚。

這已經是自2019年開始，丈夫第三次起訴離婚了。在前兩次訴訟中，法院考慮到雙方結婚近40年，有感情基礎，希望他們能重歸于好，駁回了王學光的起訴。

法援中心再次為離婚案件提供法律援助，并按照李月華的意愿，繼續指派王薇律師辦理。法援中心還將李月華的援助案件列入工作臺賬，重點督辦，并安排公職律師全程跟案，幫助協調辦理。

一個月后，李月華起訴要求回家居住的排除妨害糾紛也被發回朝陽法院重審。

離婚、排除妨害、確認合同無效，三場訴訟環環相扣，關關難過。

如果離婚訴訟輸了，倆人都不再是夫妻關系，確認房屋買賣合同無效就沒有意義了。李月華只能再去告王學光，分一半售房款。

如果確認合同無效案輸了，房子要不回來，李月華不能居住房屋的補償也沒了訴訟基礎，排除妨害一案也會敗訴。

三個官司，哪一個都輸不起，壓力可想而知。王薇律師暗下決心：“如果不能維護老人的合法權益，我這20多年的律師也白干了！”

律師抓住訴訟“命門”

2021年12月，離婚案首先開庭。王學光稱李月華長年離家，對疾病纏身的自己未盡照料義務，夫妻感情已徹底破裂。王薇律師則強調，夫妻之間有幫扶義務，王學光不讓李月華回家，還擅自將共有住房變賣，致使李月華生活無著，流落街頭。如果判決離婚，無法保障李月華的合法權益。

2022年1月，確認合同無效案第一次開庭。訴訟成敗的關鍵在于能否認定買方不構成善意取得。

法庭上，買賣雙方和中介公司都表示，雙方是通過中介認識，房屋售價也符合市場價，不存在惡意串通，房屋交易真實有效。

而王薇律師提交了她多次前往不動產中心調取到的關鍵證據，抓住了對方的“命門”。

2018年12月，李月華起訴要求回家居住。2019年8月，案件還在審理中，王學光利用涉案房屋登記在其一人名下的便利，與買家簽訂房屋買賣合同，以300余萬元出售夫妻共同住房。

當時，買房人也問過配偶是否同意賣房，王學光說妻子已經失蹤20多年，并當場立字為據，承諾如果妻子出現并不同意賣房，他本人承擔一切責任。

說來也巧，一個月后，李月華經人提醒，去不動產中心對這套房產提出異議登記，就為防止丈夫擅自賣房。

在買房人與王學光辦理過戶手續時，雖然異議登記已失效，但不動產中心的工作人員明確提示，該房屋曾有過異議登記。買房人仍然辦理了過戶手續，并在詢問筆錄中簽字確認。

王薇律師提出，買方明知涉案房屋為夫妻共同財產，王學光出售未經配偶同意，面對重大風險仍然購買房屋，不構成善意取得。

另外，考慮到如果買賣合同被法院確認無效，房產登記很可能恢復至王學光一人名下的初始狀態，還有被賣掉的風險，王律師便增加了訴訟請求，要求將產權變更到李月華和王學光二人名下。

緊接著，排除妨害的案件再審開庭。王學光稱雙方長年分居，自己還被妻子多次起訴，不宜共同居住生活。為了治病，他賣了房子，錢款也用于治病和日常生活了，不能再扶助妻子。

因為房屋已經易主，李月華要求共同居住已然失去了訴訟基礎。王薇律師便以王學光不讓妻子回家居住，并擅自出售房產，致妻子在外流浪多年，未盡扶養義務為由，變更訴訟請求及案由，要求王學光支付扶養費而不再是住房補償。如果勝訴，扶養費就可直接執行，不受確認合同無效案影響。

三場官司，法援律師都找到了最有利于保護李月華合法權益的方向。

“一定要讓老人感受到公平正義”

2022年初，離婚案首戰告捷。法院認為，夫妻之間有相互扶養的責任，因為王學光自行變賣房產造成李月華陷入困境，且李月華還有其他訴訟，維系夫妻關系更有利于李月華維護合法權益。王學光也沒有提交有效證據佐證其訴求的合理性，因此沒有支持離婚。

2022年6月，確認合同無效案一審宣判。法院綜合在案證據，認定買房人不構成善意取得，李月華有權追回。因王學光擅自出售過涉案房屋，法院也支持房產登記在夫婦二人名下。

一個月后，排除妨害的案件也有了最終結果。朝陽法院對王學光在訴訟期間擅自出售涉案房屋的行為予以嚴厲批評。因李月華沒有住所，還需要生活和養病，雙方矛盾尚未能妥善解決，法院判決王學光每月給付4000元扶養費以保證李月華的正常生活。

今年2月，王薇律師接到確認合同無效案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至此，李月華三場官司均以勝訴告終。目前，王律師已經代表李月華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期待早日拿到寫著老人名字的產權證，讓她如愿回家。

兩年多的時間里，王薇律師無償代理李月華數輪訴訟，奔波取證，甚至自掏腰包替李月華墊付訴訟保全費用，給老人買飯菜和營養品，發動朋友同事捐衣捐物……付出了多少心血，搭了多少錢，王薇律師毫無怨言。她說：“老人在最難的時候，也沒有過激行為。她選擇報警、訴訟，始終相信司法機關。而我，一定要讓她在每一起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

（文中涉案當事人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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